那年夏天,我毅然放弃了留在大城市进好单位的机会,在一片惋惜声中,义无反顾地奔向女友所在的那个偏远地方的小单位报了到。 当然这是所谓爱情的力量,然而现实本身并不因此就青睐了你,那是一个与想象相去甚远甚至有些粗糙的环境,个人收入微薄,单位住房紧张。所幸的是多年的相思之苦总算结束了。春去秋来,到了我们谈婚论嫁的时候,单位却一时无力提供给我们宽敞的新房哪怕是两间旧房,就设法挑了一大间较好些的平房给我们。这也足以让我们欣喜不已了。房子不大,正好我们也没有多少钱,一床一桌,一套炊具,几张凳子,除了必需的生活用品外,几乎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地步。心安即是家,于是我们有家了。
婚后的日子,其乐融融。其时的我们没有什么奢望,便也容易满足,现在看来那些未免清苦的日子,却被我们过得津津有味。一道布帘把小屋隔成两半,里面自然是卧室,一床一桌而已,除了不多的衣物,便是我俩多年积聚的书刊。外面那一半,靠墙摆上素雅的沙发,再配上小巧的茶几,便可吃饭兼待客了。朋友中有两位是搞书画的,墙上便挂了他们的大作。一位学工艺美术的女同学,还亲手织了幅壁挂送过来。此外,我又弄了几把印有白石虾板桥竹的纸扇,拆除扇骨饰在墙上。于是,整个小屋出落得清而不寒,秀而不媚。工作之余,便读读书,听听音乐,每天写几段坦露心迹的平静文字,日子过得充实又快乐,也就忘了小屋之小。
但小屋毕竟是小,朋友来多了,便显出了拥挤。昔日一班老同学,大都还没成家,隔三差五聚了来,抽烟品茶,高谈阔论,嘻嘻哈哈,全没拘束。开饭时,各显身手,争做所谓拿手菜,然后呼酒浅酌,情不自禁,往日的德行原形毕露,仿佛时光倒流。三五人倒还凑合,七八人时出入就得小心翼翼了。
妻子怀孕后,需要安静和休息。那一次,一位多年不见的同学从外地来了,我又约来就近的几个,大家自然一见如故,耽搁至深夜仍了无倦意。忙了大半天的妻子,很是疲倦,而又无法休息,见我顾不上她便小心眼了,偷偷跑去了住在附近的娘家。朋友走后,我遍找不着,就赶向岳父家,半路上正好遇见岳母送了她来,当着我的面岳母又训了妻子一通。我无话可接,便第一次埋怨到:房子太小了。
等孩子生下后,单位新建了一批住房,我们搬进了一套两居室,还有一个独立的小院。房子宽绰了,事情也多了,心情慢慢也变了。昔日的那一班同学也相继成家,俗务缠身,星飞云散,少有往来。再后来,我们一家远离了那个地方。如今生活虽无多大改观,却又是另一种环境另一番心情了。回望昨日,小屋远矣。小屋去不足惜,但昔日那一份平静安然与充实快乐实在令我无限怀念。
写于2000年。先后发表于《彭城晚报》、《北京青年报》等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