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有着许多热闹去处的城市里,除了自己的家和单位之外,我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书店了。那些散布在大街小巷的诸多书店中,只要是稍有品味的,没有一家的门槛我没迈过,几年之间,陆陆续续地选了不少好看的书。关于买书与读书,我已写下了很多的文字。如今,静坐在远离城市的寒夜里,望着窗外无声飘舞的雪花,一边翻着那本薄书,一边悠然神驰着,忽然想起该写一写常去的那些书店。
戏马台下王陵路口的百花书店是我去得最勤的地方,单位离那里很近,午饭后抬脚几十步就到了。这里卖的基本上都是社会科学范畴的新书,主要集中在文、史、哲三类,近年又添了政治、经济等方面的畅销书。除了四壁的书架外,中间两个大书案,林林总总,平摆了最新进来的好书,任人选购。这几年我积累的新书,大都是从这里挑选出来的,真不知道我在这里已花费了多少钱。负责进书的那个高个子兄弟,品位不低,但我几乎没有跟他叙谈过什么。几个女孩在别人选书时,经常耐不住寂寞,相互对谈,声音不低,但大多与书无关。我最怕听到柜台上的那台计算器不时怪声怪调地重复一个词:归零,归零。
格调不俗的私营书店中,先锋书店算是最早的吧。书店换了两个地方,始终不远离师大校园,同时跟几家报社、电视台也就一站路的距离,紧紧围着文化人转,然后拉着文化人一起走,以书会友,广结书缘,这是老沙的用心独到之处。常进这个书店的大都是些文质彬彬的人,店里一天到晚洋溢着一缕较为醇正的书香,在这里你找不到低俗下作的那些纸制品。记得我第一次去那里,不知怎么的就跟老沙聊起了林文月、赵玫、杜拉斯,我还托他寻觅苏联时代之前的一批俄罗斯作家的书,一番闲聊,得到他几句好言相夸,当问及我的名字后,复说从报纸上已神交许久了。就冲这份情谊,那天我选了十来本书,经他仔细包好了带回去。一年来为生计奔走不定,有好一阵子都没有去先锋了,每当午后坐看中央台的新闻三十分时,便会想起老沙,据他说,别人都说他像郎永淳。因此老沙并不老。
快哉亭公园的西南角,有一家不大的桑乾书店。那天午后的阳光很好,四周一时清静。当我走进书店时,室内仿佛母女的两个人每人一桌一椅正在娴静地读书,中年的妇人一脸仁慈平和,那年轻的女孩则满是善良、清纯,一眼可见这是两位教养极好的人。她们抬头平静地看了我一眼,算是打了招呼,便又低头各自看书。书店不大,但格局布置、图书种类跟百花、先锋相近,除此之外,那四壁悬挂的一些字画及室内缭绕着的一缕幽微的檀香,愈加显得品位之不俗,分明更是个高雅清静的读书屋。我选了三联版曹聚仁先生的《文坛三忆》及一本叫做《白描花卉》的画册,书价不高,一点零头还被那女孩轻言细语地减免了。她浅笑着收了钱,又找出一枚石质的篆章仔细为我钤在扉页上,说“下次再来。”这是给我印象最好的书店了,卖书人竟是读书人,那份气质的高雅恬淡真不是谁努力了就能学来的。
淮海路上最具规模的新华、建国路上业已消失了的天轮、云龙山麓新开的一读,都是曾经选书的地方。近年所买的每一本新书上,我都随手记下所得那书的地点及当日之天气之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