畴波兄:一青一黄,转眼又是一年。秋风渐起,早晚间天气凉了许多。想着你家小院里的花花草草,在每天的清晨都会挂满湿湿的凉露吧,在城市里是轻易看不到露珠的。
我自月初回城后,遂即陷入早出晚归之匆匆奔波中,天天耳闻目睹声色犬马,物欲横流,不复乡村野店之平静淡然。正所谓有得必有失,上帝为你打开一扇窗口,必然会同时关上另一扇窗口,他给了你这一个,定又会收回那一个,天地间的物事也实在有趣,比如老兄你,耳朵天生不健,然而偏偏就是你爱乐如命且怡然有得,更叫我欣慰的是你终于因此有机会不再教书了,教书本是好事,然而于你,这好事实在不能再做下去。一旦丢掉教本,兄会浑身一轻,再回视昨天,十年辛苦真恍若一梦。念及人生价值之卑微无奈,真想登高远望,临风一泣。既脱离苦海,便是生机满眼,兄当好生思量,来日方长,不可再误十年矣。你我都被宿命之苦业一误十年,当思改观。我们都当为自己、为妻小、为这个家,去作一个三年、五年的计划,并为之努力,不能等闲虚度了大好光阴,况且你我都是而立之后的爷们了,而今两手空空已是落伍,倘不努力,三年五年之后仍是空空,而中年在望,此生也就一败涂地了。这几句话是我近来常常思考的内容,愿与兄共勉。
今夏大热,没有读下什么书,更没有写出什么文章,好象许久不曾复印文章给你了。近来文章倒是不断见诸报端,只是我心思变,不愿老拿现在的东西给你看,算来新发的文章也有十余篇不曾寄给你了。我总想写点自己特别满意的东西,而且一直想写那本书,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自己一向浮躁不安,意志薄弱,功夫末到,故难成事。老兄现在有闲了,该干点事了,我觉得这几年你压抑的东西肯定不少,一旦找到契机,如茧抽丝,当会绵绵不断,且以你当年治儿童文学、写朦胧诗之慧根,定有大成。天不弃你,兄万万不可自弃。
贾平凹一直是我关注的大家,今春以来,共读到《高老庄》、《怀念狼》两部长篇,叹为观止,大师毕竟是大师,绝非新潮另类作家所能比及。不知兄如今在读什么。近日,又翻出沈从文的《湘行集》来,在单位抽空展读,已不再似当年的如痴如醉,心里乱得很,难以入定,效果不太好。
单位现在不景气,人事日非,无可奈何。收入锐减,人心惟危。只恨自己当年不努力,毕业十年,犹自苦熬,落到如今这个份上,不进则退,上也艰难,犹如二次革命。然而我自信天不弃我,时常以台静农先生之言“身处艰难气如虹” 自勉,相信总有云开日出时候。我等当努力又努力,不至贫贱半生、潦倒沦落于江湖。
“青天一鹤见精神”,这是平凹先生最激赏的一句诗,据说他初读此句时是掉了眼泪的。眼下正是青天一鹤排云上的秋日,云淡风清,天凉心静,正好做事,惟愿你我都有大成。
写于2000年9月。发表于《彭城晚报》等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