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风东先生的最新画作,早上起来,就看到他发的一段视频。画的真好,我见犹怜。运笔无碍,点染有度,线条劲健洗练,水墨苍润相生,既敢粗枝大叶,又能精雕细琢,既有传统大写意的清旷练达,亦有近乎工笔的精妙传神;构图简淡,取势自然,最是那俏然风中的萧疏梢头和那只健捷欲动的苍青蚂蚱,见秋意,见精神,境界透纸而出,沉静内敛、洒脱灵动中散发出一种温暖如归的乡居生活气息,带给我一缕年时不再、家园如梦的隐隐乡愁。
故乡遥,何日去?家住吴门,久作长安旅。闽南客居,疫情阻归,秋风起兮,乡思辄动,良夜不眠,乃信手挥洒,成此佳作。气厚则苍,神和乃润,得苍润者,皆神品也。我觉得,单从创作意义上来讲,这是风东兄一件非常难得的上好作品。不管他是哪一级的美协会员,甚至哪一级都不是,在我眼里他实在是一位真正的画家。他是在认真的画画,而这样的人越发少有了。
这幅画,风东兄题为《醉秋图》。窃以为,雅倒是雅,有点偏了,莫非先生昨晚秋风花雕大闸蟹吃醉了?我私下里替他改了个名字,《犹忆年时棒子香》。棒子者,在敝乡,玉米之俗称也。
在我与风东兄的家乡,棒子亦曾作为主粮,地位仅次于小麦,而高于红芋。那时清贫,小麦金贵,白面馒头不可多得,只能是逢年过节的点缀。其实,终年能吃上金黄的棒子面馍的村子,也不多见,算是富裕之乡了。犹记每年盛夏至仲秋,自留良种、无公害、无污染的棒子次第成熟,水煮嫩棒子的清甜,带皮烤棒子的焦香,整整相伴三个月,几乎代替粗茶淡饭,成为充饥疗贫的上佳物品。某种程度上,正是这些朴素粗粝的棒子,养育了我们的童年时代,为我们一生的健康体质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无形中塑造了我们质朴粗狂的性格。小麦虽好,毕竟在关键时候没有喂饱过我们,我们的成长几乎与之无关。村庄周围的万顷棒子,跟寒冬腊月的大块红芋们一道,在极度艰难的岁月里,陪伴过我们,供养过我们,让我们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不知道从哪一年起,人们不再稀罕棒子,连小麦都不金贵了。棒子基本上是作为饲料或是制造糖、油的原料而存在,至于种子,早已不是旧时品质。故乡的棒子,昔年的情味,也许只能在风东兄的画里去寻觅和回味了。现在,在大城市的超市里,你能见到各种冷冻的甜玉米、紫玉米、粘玉米,包装精致,价格不菲,因此这里我不好再叫人家棒子。我家老李,一度热衷,不时买来,煮了让我尝尝如何。我基本不吃,委婉规劝她也少吃。精诚所致,如今几乎不见她再买。
许多旧时的美好风物,一旦消失,再难恢复,要我们加倍珍惜才好。正如一生中给过你许多恩惠的人,特别是在你艰难困苦、人生至黯时刻陪伴你、提携你的人,你一旦辜负而错过,你就再也回不来了。当你明白过来的时候,很可能只剩下一些回忆属于你。
先生若有意,哪天再画这样的一幅画,当会如何题款呢。
昔日饱腹农物
今以改良不识
回意童时味道
恐是已不复返
知音相遇,珠联璧合。
啥棒子都没有老家的好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