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居城郊，小区北面临水。水浅而曲，岸边蜿蜒有一行垂柳，现已碗口见粗。冬天到了，木叶尽脱，万条柳丝在寒风中飘拂。上午的阳光很好，我沿着河岸东去，漫步于柳下。大约20分钟后，来到一棵树形低矮扭曲、枝条浓密纷披的老柳前，但见几条柔细的柳丝挽系着一块圆形的干硬面包，在微风中晃动不已。
凭着直觉，我一下子就想到，这应当是一个孩子的作为。于是就很感兴趣地想象着这个孩子的动机及其相关的一些事情。
其一，这是一个孩子的秘密，老柳树显然是他的藏宝处。这个孩子已经听过了诸如《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哈利波特与魔法石》这些精彩又迷人的故事，一天到晚老想着为自己找一个隐藏宝物的地方。终于有一天，他发现了河边的老柳树，当时，正值盛夏，柳叶正密，那一块宝贝面包便被藏在了柳叶深处，若非藏宝人轻易是无法看见的。很可能，这小家伙为此兴奋了好几天，一连几天的正午或傍晚，他都要偷偷地跑过去，分开浓密的柳丝看一看、摸一摸他那块宝贝，然后神神秘秘地跑回家。后来，不知怎么回事，他竟然忘了这件事，也许是出远门了，也许是到了上学的年龄天天太忙了，总之是那件宝物就这样迷失了。秋去冬来，一直到了今天，柳叶脱尽，宝物终于重现在世人眼前，被还算识宝的我有幸发现。但是，我不会随便拿走人家密藏的宝物的，当然，我也不会轻易告诉给别人，我会为他保密的。
其二，这是一个孩子的善心，兴许还有许多期盼在里面。那是春天的时候，岸边浅草盈寸，菜花泛黄，嫩芽初上柳梢头，这孩子几乎每天都到河边上玩。每一次，他都能听到这棵柳树上有几只鸟儿在欢叫。孩子迷醉在阳光下的鸟声里，忽然就想到，鸟儿老是这么叫，它们不饿吗？下次再来的时候，他就捎来了一块鲜面包，仔细地挽系在柳丝上，远远地看着鸟儿飞上飞下去啄食。鸟儿吃饱了，叫的更欢了，孩子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后来，也许是鸟儿搬家了，也许是鸟儿被人捉去了，孩子一天天地盼了许久，却再也没见那几只鸟儿飞过来，他最后一次带来的面包就这么一直挽系在柳丝上，干硬在寒风里。但愿明年春来时，会有另外几只鸟儿飞来小河边，欢叫在柳丝间，好心的孩子，到时候你可要再带些新鲜的面包来。
当我把河边的所见和所想告诉给十岁的儿子，并且征求他的看法时，他激动的两眼放光，连叫几遍“耶！耶！一点也不错。我小时候就是这样的。”随即又问道：“可是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儿子尚不明白，我虽然没有可以任意支配新鲜面包的童年，但至少在童心的烂漫和纯真上，我们是没什么两样的。
写于2002年1月5日。先后发表于《彭城晚报》、《家庭周末报》、《扬子晚报》、《中国国土资源报》、《杭州日报》等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