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研习于中国国家画院的黄风东兄,电话命我为其画册写序。要我不得吹嘘,不得俗套,不得语多。我只好剑走偏锋,老老实实写点别的了。正好也遮掩了我于中国画的无知。文字荒疏已久,风东兄一言将我唤回。
之一
黄风东,尝自号风之,音谐疯子,世人皆慧我独疯,一往情深,痴于艺也。自幼长养乡村,其后二十余年,习画于城市,游历于山川,胸有丘壑,笔生烟霞,犹自不改纯朴浑厚之貌,举手投足,一派乡野风骨。风东作画,一无讨巧媚世之态,真笔真墨,朴厚天成,愈见可贵。今得遇良师少臣先生,潜心追随,研习大写意花鸟,锤炼笔墨功夫,胆识渐张,画艺精进。尺幅之间,每见心与手应,笔与墨会,皴擦点染,满纸苍润,于浑厚朴拙中渐多大气与张力。即便如此,倘遇风清露白之夕,灯前晤对,把盏细话,纵彻夜长谈,他亦不会自矜画艺,稍现得色。痴而不狂,正是我兄。
之二
暑热不退,终日忙甚,早出晚归,大受其苦。昔年弟子多日不见我的行止,窃谓我闭门写书。焉知我在作官样文章,写字都为稻粮谋。三天三夜,几番憔悴,形容枯槁,万念俱灰。
向晚时分,黑云笼山,电闪雷鸣,大雨骤至窗前。凉雨飘潇,至夜深犹不止。忙碌一天,此际犹潜伏于灯下,键盘上敲打不已。
黄老夫子电话忽至,单刀直入,勒逼我为他卖命。说是既然你还不睡觉,那就再给我的画册写点东西好了……在荣宝斋那次的画展上,我用了你的文章,结果不少人眷恋你的文字,差点忘了看我的画,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我说那你找别人去写吧,我出手就是那样的境界,档次降不下来了。你好好锤炼你的笔墨,涵养心胸,画出神韵,超过我的文字,不就行了吗。云云。
这是开玩笑了。其实以我之愚钝懒散,不思进取,文字荒疏,早落在风东兄后面很远,而难以望其项背了。
月初,风东兄自京返乡,过余处小住,得日夕晤对。作画凡十幅,芭蕉、紫藤、风荷、玉兰、片岩、鸟虫,皆磅礴取势,而下笔简淡,勾画了了,水色墨韵,透纸而出,写意实足,境界悠远。尤其是那一幅四尺长条的淡墨玉兰,疏枝瘦劲,闲花数款,飘然自放,色白若玉,下端一方青岩,沉稳之中,愈发衬出玉兰的清逸。徘徊案前,心清如玉,我沉浸于这幅画所传达出的精神。
笔墨愈减,而意愈深境愈高。大胆舍技法,勇于添精神。胸襟再开张,功夫在画外。机趣天心,以意写之。这是我想对黄老夫子说的话。2008-07-11
说不懂大哥绝对谦虚,但是我想起了汪曾祺写的画家季陶民和识者叶三,叶三不可能用专业的文字说出画作的佳处,可是深有生活阅历的他,却总能字字中的,挠到痒处,直击要害,这个比用华丽的辞藻要有意思得多,那年你推荐汪曾祺的小说给我,这么多年也翻过几遍,每每想来总觉得大匠运斤,天赋奇才,高手出处,不可寻迹,想着那个抽着烟的胖老头,透着亲切,让人神往呢
老弟欣赏水平不低啊。这就是素养。当引以为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