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关是谁?就是在芹香书屋的小院里跑来跑去的那个小丫头。芹香书屋你知道吗,成天躲在书屋里不大出门的那个家伙,就是他,从中国最古老的诗歌中给闺女找了这么个不同凡俗的名字,还有这芹香书屋,任是谁念上一遍,都会觉得满脑子的高古博雅,就这么一高雅,我就想起一个人来,那就是中南海里的毛润之先生以及他老人家的菊香书屋。
你见过这个人吗?第一次见面,你肯定会一时无法接受他。这能是那个想像中高雅得一塌糊涂的关关她爹吗,分明是个改良过的山大王,好家伙,那一身草莽之气,直让人隐约想起当年弃武从文的冯玉祥将军。我清楚地记得,我头回跟他见面,压根就没敢伸出那右手,我真怕他突然一个擒拿,把我给绑了票。
这个当年号称“半仙”的苏大才子,出身鼓词世家,自幼聪慧过人,博闻强记。十余年前,负笈苏州,读的本是历史,但其古典文学的功底比一般中文系出来的人还要厚实得多,他研究过佛学、易经,选修过甲骨文,懂点金石,略通书画,写得一手古色古香的旧体诗。吴门四载,凡出游访古、返乡省亲或是读书会意,则必有所作,其旧体诗词常在《江南》、《词刊》等处发表。虽然其貌不扬,却一度引人注目,其逸形怪状更为姑苏女子所激赏。据说,长年土服旧衫、一派乡野风骨的他,身边总是围着一群吴侬软语的玲珑女孩,以至毕业时历史系两个班的女生全都跑过来,缠着他给写首诗以留作纪念。后来我有机会看到那些漂亮女孩的玉照并读到那些诗,便发现他实在是机敏善悟,往往一下子就能捕捉住每个女生的长相特征,友情加离绪,亦庄亦谐,把她们的气质写得传神之至,都是不可多得的才情之作,当时我还抄录不少,恕不一一照搬,想看的话,找关关她爹要去。
不要以为写旧诗的家伙都是长袍马褂山羊胡子瓜皮帽的腐儒,人家关关她爹既有写旧诗的深厚功底,写起白话来同样了得,大学二年级第一次写小说即发表在《大学生》杂志上,真正是出手不凡,让同班那些成天大言不惭、四处投稿的家伙气得半死,恨恨之余就把那五十元稿费一顿吃光,据说他只捞到看了一眼汇款单,只一眼。
大学毕业,人家都往大城市钻,他却行李一卷,诗书两箱,来到乡下去教书。多年以来,这老夫子素志清心,隐忍以藏,韬光养晦,风雨晨昏中,寂寞而踏实地做着一件足以安身立命的长远大事,一箪食,一豆羹,居陋巷,犹自不改其乐,与妻女一道过着清贫而富足的写读生涯。
关关,1996年出生,属鼠,她爹因此赐其嘉名曰:赵子华,文雅大气,又是不可多得的好名。有一阵子,羡慕得我老是在考虑是否要把儿子的大名改成雷子华什么的,可惜的是此子属相性别都不适宜,只得作罢,至今提起来仍念念不忘:就一个好名,让关关她爹给了自己的孩子,赵立民,你好不自私,我算白夸你了。
写于2000年3月,发表于《彭城晚报》等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