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贵妃》。文汇出版社,2005年5月第一版第一次印刷。南宫博著。2011年2月8日,农历正月初六,购之于徐州凤凰书城。那个春天,是近年购书较多之时段,两次购书凡三十种。那时侯,“遇见书房”的那一盏灯影尚没有隐约在云龙山麓的黄昏,温和静雅的郭妩老师尚在晨报副刊润色、推介着我等的文章。
说实话,买这本书,不是冲着杨贵妃去的,而是想亲近一下南宫博先生的文字。历史小说,我读的最多的是高阳先生的书,《慈禧全传》《红楼梦断》《胡雪岩》,三套计十六本,煌煌大著,年来通读,都不止一遍。其他如唐浩明的《曾国藩》《杨度》、马伯庸的《长安十二时辰》等,仅读一过。不知怎么回事,二月河先生的书,我一直敬而远之。南宫博先生的大名,早就知道,但一直没有机缘得到他的书。上一个兔年,买到了他的书,因为写的是杨玉环,这么多年来我们都被偏狭的历史教科书和坊间的人云亦云搞坏了认知能力和评价尺度,打心里不喜欢这个女人,所以迟迟没有去读,这一搁就是十二春秋,又是一个兔年。
南宫博与高阳,都是出身浙江的旷世才子,一个在香港,一个在台湾,都长期供职于报社,都写历史小说。南宫博写历史小说,比高阳还早,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在香港出版《圆圆曲》《风波亭》《桃花扇》等,后来陆续写出《武则天》《杨贵妃》等数十部,情有独钟,偏重为历史上那些耀眼的女性树碑立传。
《杨贵妃》出版后,南宫博先生说:“这是我自认写得很好的一本书。若是不辞狂妄之嫌,我又认为,这是一千二百年以来,以杨贵妃为文学创作的共题以来,一本最完整和恰当的书。”他甚至说:“这本书使我敢于自傲。”在风格上,他继续以一个人为中心而反映一个时代。但在取材方面,他认为《杨贵妃》是“历史的小说”,而不仅仅是“历史小说”。为此,他尽量地考据事实,人与事,努力求其真实,于尽可能求真中再以小说的技术来组织和配合。
读完这本书,我再次认识到,我们虚心接受并习以为常的关于历史人物的许多描述都错的离谱,有的是不明真相而凭空臆造,有的则是别有用心而刻意歪曲。事实上,杨玉环没有那么乱,唐玄宗没有那么明,杨国忠没有那么奸,陈玄礼没有那么忠,杨玉环的父兄有多么谨饬自守,高力士有多么睿智宽厚,太子李亨有多么阴险冷酷。可怜杨玉环21岁便被迫抛夫别子,为大唐天子、公公李隆基千方百计巧取豪夺,入宫为妃。进宫后,天生单纯、性情温和的她并未恃宠而骄,从不干政,而能低调内敛、宽厚待人。她的亲父兄均是端肃自爱的儒生,对她入宫深以为耻,而一再辞就高官,请求外放。杨国忠基本上是靠自己的才干上的位,虢国夫人只是个豁达前卫的生意人,他们都不是杨玉环的亲兄妹。天宝年间安史之乱,那是李隆基晚年骄侈淫逸、荒政无度惹的祸。马嵬驿绞杀杨贵妃,那是太子李亨幕后做的局,是要给他爹颜色看,果然很快就夺了兵权篡了帝位。真实的历史,都是有温度的。个人的喜怒、情爱、遭际,汇合起来,就是时代和历史。
相传,由于事出突然、于心不忍、惶恐不安、手法不熟等诸多因素,加之绞杀乃仓促之间完成。杨玉环并没有死去,于佛堂苏醒后,为宫人谢阿蛮等设法救治、看护,在其前夫寿王李瑁暗中帮助下,一干人乘乱潜逃,辗转流离,到了扬州,择偏僻之地埋名隐居,后局势越发险危,不可久留,又绝无归处,遂联络即将归国的日本遣唐使,登舟泛海而去。据传,杨玉环到了日本,一直受到皇室及贵族的礼遇,生活了三十年,后病逝于京都,享年六十八岁。以她的身份之贵、遭际之惨以及与李隆基的情感之深,她不可能再嫁再育。近年,日本有自称杨玉环后裔者,皆非可能。甚至,日本著名影星山口百惠,也自称是杨贵妃的后裔。据南宫博先生考证,天宝之乱,杨玉环能随遣唐使远走日本,其他遭受戮害的王公显贵或其后人,如杨国忠之遗存等亦有可能先后出走,毕竟杨国忠因工作关系曾与遣唐使们一度交好。因此,南宫博先生认为,日本所谓杨氏后裔,当是杨国忠一脉。
平日极少看电视剧,特别是近年流行的荒唐宫廷戏,皆避之如恐不及。网上查阅一下,发现周洁、林芳兵、王璐瑶、殷桃、范冰冰等都曾经饰演过杨玉环,找到剧照一番比对,感觉只有殷桃演绎的杨玉环,形象、气质比较符合历史上的杨贵妃,大概是殷桃自身隐隐的愁苦相暗合了杨玉环的悲苦命运吧。
个人认为,高阳与南宫博两位大才,就其学问之深厚、文笔之古秀与著作之丰硕,高阳先生要略胜一筹。台湾文化学者龚鹏程博士,曾问过高阳对南宫博小说的看法,高阳先生没有正面回答,只说南宫博对《唐史》等是很熟的。“不相菲薄不相师”,高阳先生物伤其类,不愿矜伐,不随口批评同道,实在是他的好德行。
不止一次,听到大家抱怨,这个夏天,如此酷热,如此漫长。其实,哪个夏天不是如此酷热、漫长,只不过是事情过了,我们已经忘了。清代张潮在《幽梦影》里写到,“读史宜夏,其时久也。”长夏漫漫,一动不如一静,倘能读书神游,流连于旧时光影,沾染些古旧的人情物事,心情多半会渐渐沉潜下来,窗外的暑气感觉亦会有所消解。